「建築一定要被使用，才能歷久不衰。」此一信念，是建築師郭彦斌把這座福建土樓翻新為民宿的初衷之一。

南院客棧蹲在一個名為石橋村的河邊上，村裡雲遮霧障，梅花灼眼，有老者在垂釣，有村民挑著擔子送菜。

石橋村就這樣坦蕩大方，不施脂粉，讓你感受生活還原基本步、最真實的模樣。它的隱逸，連一些廈門人也不曾聽過。

這些百年古村卻是個矛盾的存在，卡在發展與保育之間，不知如何自處。紅了，就難免商業化了；能保持天然無添加，全因尚未開發。

像旁邊的梅林村土樓。比起景區土樓，它算是個無人之境，只有亂石青苔，橫看側看都像一幅枯木山水畫。

奇就奇在，竟有一位老婆婆悠然自得獨居於此。所以你會看見瓦礫中有一群被圈養的鵝、百年老井內還有井水，破門後還霧出裊裊炊煙。她演活了這幅畫，也不經意地保育了這座幸運的土樓。

「有人氣的建築才能保養得好。」郭彥斌如是說。「但所謂人氣，其實很科學。例如木頭表面一但積塵，塵埃吸收了空氣中的水份，日子久了，便會令木質加速潰裂。」

作為福建人，郭彥斌自小就接觸土樓。在法國取得建築碩士學位回國後，便想把土樓群活化保育，讓這世界文化遺產有更多人知道。

他的第一件翻新作品，便是這家南院客棧。

前住入口，必須經過一座小橋流水。原有的木門已被重塑為休閑長椅，入口以玻璃門代替。建築師卻故意保留原來的門鉸，讓大門開合時發出歲月的聲音。

大堂前身是土樓的後院天井，建築師加入玻璃天花以保持採光效果。原有的石基被挖空，石塊被用作接待櫃的建材，此舉騰出了更多樓底空間，讓螺旋樓梯成為空間主角。

「原本的計劃是一條木樓梯，但因為施工問題，在不影響整體觀感的前提下，最後改用鋼材製作。」

土樓的緣起，可追溯至古時中原漢族為逃避戰火，向江南移遷的「客家人」。他們有些遷至山區，因要防禦土著居民的攻擊，需要建造適合山區還境、同時防禦力強的住宅，土樓應運而生。

而當中最有特色的土樓建築模式，便是南院客棧所屬的五鳯樓格局。

雖然是簡化版，但客棧仍具備不少典型五鳯樓特色，包括層層遞落的屋頂，前低後高的格局，被認為是中原四合院模式的改版，廳堂更加集中，但中庭仍然是重心所在。

難得深入鄉野，我在大堂待不上一會，就急不及待邁向戶外中庭。門一開，便又是另一派美境，從竹叢後緩緩展開。

蓮花池、池上亭，背面青山綠水，這一抹詩意美境，因亭上的泡茶台而變得真實。在此品茶看書，後來成為旅程的一大亮點。

我在想，如果歸隱山林真的如眼前般繾綣美好，誰又需要甚麼赫赫功名。

但又想，沒有一定程度的現代化與經濟發展，歸園田居還是蚊子多，享受少。

在新舊之間拿捏剛剛好的尺度，從來都是保育的一大學問。

無疑，南院客棧是幸運的少數。最著名的幾座圓形景區土樓已被商業徹底洗禮，樓內充滿插針不入的地攤商店旅行團，中間混雜無數個頹靡難聞的煙圈，外面還重重收費。

在法國，湖光山色被認為是屬於大自然的，誰都沒權收費。而地球的這邊，地方收入與環境保育，是無止境、卻又無可奈何的拉鋸戰。

但土樓群可是數百年的文化遺產，手臂般寬的窄窗、質感滿滿的夯土，這些歷史演變的痕跡，怎一個錢字了得？

聽說石橋村也快要被發展了，土樓也將有別的用途。有些風光，或許不為人知才是最好的保育吧。